资金筹措好了，店面也有了，我就在旧金山比较繁华的一个路段，一条叫UNION的街上租了一间房子。
我把所有的热情和精力都投入在那间服装店，我充满了信心，让服装店运转起来。
通过一个小小的服装店，我接触了各色各样的美国人。
一个周末，我刚刚开了店门，就走进来母女俩，母亲40岁左右，已经开始发福了，肥胖，走动起来时，像一堵墙在移动。姑娘长得可爱，14岁左右。我立即迎上去：“欢迎你们光临，我很高兴能为你们服务。”
那个母亲带着女儿从东看到西，又从南到北地转悠，我看那神色，就知道她们心中没底，还捉摸不定买什么好。这类客人只要多做一些鼓动性的演说，准能买去一些衣服。于是我走过去询问她们想买什么样式的衣服。
那个母亲说：“我姑娘马上就要毕业，想买一套毕业典礼时穿的衣服。”
我说：“好啊，我这里就有，请到这边看一看。”那个母亲很高傲的样子，她自始至终，没有正眼看我，但我还是以一个服务员的热情，把她们领到小孩子穿的衣服架前，任由她们挑选。
她们在衣架前看来看去，摸来摸去，不加选择地一件件地试穿，好像不是在服装店，而是在自己家的衣柜前。她们把全部小孩子的衣服都试过了一遍，还唠唠叨叨地数落着，不是嫌衣服不合身，就嫌颜色不好。在她们身后，试过的衣服堆了一大堆，我整个成了她们的佣人，忍着心中冒出的一股又一股的火气，跟在后面不停地收拾着。
我看那母女们兴犹未尽，还要折腾下去的样子，心中很不安，我得想一个得体的办法让她们走，要不然，我这一个上午，还会有什么顾客上门。于是，我下了逐客令：“对不起，两个女士，我这店里可能没有什么令你们满意的服装，附近还有几家专卖小孩服装的，你们不妨先去那里看一看，如果不合适，你们再来我这里，我随时欢迎你们的光临。”
她们听了我的话，又可能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，两人再挑不出什么枝叉来，便悄悄地走了，我终于舒了一口气。
可是，好景不长，不到一个小时，那母女俩又朝我这个店走来了。
那肥胖母亲说：“请你为她选一套毕业晚会典礼时穿的衣服。”
我赶快说：“好的，我为你们选一套，保证你穿出去让人羡慕。”
我知道白与黑是时装永恒的主流，是颜色的重要组合，永远不会受别人的指责。于是，我给她选了一双很精巧的黑皮靴，一条黑裙子和一件有黑领花的白衬衣。这三样搭配起来，又洋气，又潇洒，还有一种青春的活力，并且，还实用耐看，不会落伍。
那个胖母亲，看着女儿的新装已表露出满意。我随手拍了一下那女孩后说：“去，你自己照镜子去，这身衣服还有什么挑剔的！”
女孩乖乖地到镜子前照了照，最后，她们讨价还价，以250美元成交了，买走了那套衣服。这一天我感到很累，比平时卖10套8套还累。美国人真难侍候。第二天早上，我刚刚在小店门口泊好车，我店里的一个服务员小姐就慌慌张张地朝我跑来，气喘吁吁地告诉我：“娜姆，你有麻烦了。那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要找你打官司。说是她们买衣服，你打了她女儿。”
我突然想起来了，昨天她们买衣服的时候，我是拍了女孩一下，我们摩梭人在生活中习惯用身体语言，高兴了，会拍对方一下。昨天，我为女孩挑好了一身衣服，并让她穿上试一试。她穿好后，我随手拍了她一下说：“去自己照镜子去……”没想到，这一拍竟惹出了是非。
母女俩落座了。我一面吩咐小姐送咖啡，一面观察她们，琢磨着对付办法。突然，我有了一着棋，对于这种人，按处理正常事务的办法是不行的，得来一点歪的。
我先发制人：“你们是想告我吗？说一说吧，你们怎么告我？”
胖女人一马当先，理直气壮地说：“怎么告？这你也不知道？我们有充分的人证、物证，我有律师，会让律师起诉你的，法院来判决。你不是坐牢，就是赔钱，你要明白这是美国，我们是法制的国家，想在我们这里称王，你是打错算盘了。”
等那胖女人发作完了，我冷笑了两声，然后很神秘地凑过去，压低了声音说：“你想告我？好啊，现在就去告啊！你是不是有病，你是不是吃错了药！是不是吃了豹子胆？你怕是胆大想包天啦。”
那胖女人不明白地问：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我冷冷地说：“什么意思，你还不明白吗？”
那女人气势去了一半，不明白我在说什么。
我乘势追击：“你是真不知，还是装不知道，亏你还是个美国本地人，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，你想，我一个女子，一个来自亚洲的女人，能在旧金山这么好的地盘上开店，没有靠山，没有后台，能行得通吗？”
她有点心虚地说：“你别吓唬人，这是在美国，任何高官都得服法，谁也保不了你。”她可能误以为我说的靠山是个什么议员，或白宫的高官，她想到另一头去了。
我镇定自若地说：“不是我吓唬你，你去问一问人，和我打官司的，不知有多少人，我都记不清了，可到最后，还不是一个个俯首称臣，乖乖地服我。”
说完，我走到一旁，傲慢地去续咖啡。那女人一点气没有了，眼里充满了惊慌，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早已换成了可怜巴巴的窘态。
不知怎么的，我心里产生了一丝怜悯，我缓和了一下口气说：“这样吧，我看你们也只是平民百姓，我不缺钱，也犯不上与你们结仇，咱们不打不相识，这套衣服就算我送这小孩的，钱，我一分不少地退给你们，咱们以后还是朋友，你们看怎么样？”
胖女人立即说：“好吧，我们不告了，只好这样了。”
摘自《走回女儿国》
杨二车娜姆著
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
